花燈會裏格外熱鬧，明苑以前也曾經和齊霽一起逛過燈會，不過她那時候的心境和現在的大為不同。

齊霽給她換了她喜歡的紅衣裳，還特意給她梳了頭發，選了金蕊紅瓣的茶花戴著。

和他手牽手，一同去逛燈會。

小鎮裏平日裏，入夜之後，也有人走動。只是相比較白天會冷清一些而已。現在入夜之後，反而更多了幾分熱鬧。

所謂的燈會，其實也就是有幾家富裕點的人，掛出燈籠出來，好讓街坊鄰居艷羨一番。也有小販自己拿燈籠出來賣的，只是地方偏僻，弄出來的燈籠也不是什麽手藝頂頂好的。看著有一番野趣罷了。

她跟在齊霽身邊，頗有興致的看了一遍花燈，齊霽問她，“沒有想要的？”

他觀察入微，尤其是對她。明苑點點頭，嘴裏嗯了一下，“不過看著還是挺有意思的。”

原先嘴上犀利不饒人恨不得嘴裏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刀子，現在也變得柔和了很多。帶著點寬容。連著臉頰的輪廓都柔和了許多。

齊霽擡手，手裏突然閃出一只金魚燈出來。

明苑看著那只金魚燈，瞧著有些眼熟，齊霽看著她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，不由得笑，“猜猜這個是什麽時候買的？”

經歷的事情一多，不管明苑自己願意不願意，腦子裏頭總是自動的丟掉一些記憶，好給以後騰出地方來，但對那只金魚燈，她還是記憶深刻，原因無他，只是那次齊霽無理取鬧，說她不管他的死活，妖女就沒有受那麽大的委屈。

所以記得也特別的深刻。

“你記得？”齊霽看起來似乎特別驚喜，連眉梢都蘊含著一股歡欣。

明苑點頭，“當然了，你難得買這種東西，我自然記得。”

她不提後面齊霽的無理取鬧讓她頭痛的恨不得哐哐砸大墻，反正過去的事，打上了時間和兩情相悅的濾鏡，回想起來，和美人如花隔雲端似得，朦朧又美。至於裏頭的細節就不要回想了。

“喜歡嗎？”說著齊霽笑了，“我一直藏著，到了現在才又派上用場。”

說著，齊霽把手裏的金魚燈提起來，好讓她看個仔細。

金魚燈被他保存的很好，在靈力的保護下，上面彩紙的色彩都依然鮮亮。

“還是和那時候一樣漂亮。”明苑對齊霽道。

說著，她眨了眨眼，“你留到現在？”

齊霽點點頭，“我和你一同出來的時候不多，我看這個金魚燈不錯，所以一直留到現在。”

他說著遲疑了下，略顯羞澀的一笑，“我想和你一起開開心心的出來賞燈。”

“我想和你與平常夫婦一樣，相伴出來看景賞花。所以我一直都留著，留著看哪日真的有機會可以再拿出來。”

他似乎變回了那個溫潤可親的少年，眼底裏滿是期許的光。

明苑笑了，只是她也沒有了當年那一股戾氣和殺意，柔和了下來，化作了春水，被齊霽這春風一吹，起了漣漪。

她揚起臉來，臉頰上是自然兩塊紅暈，帶著一股比平常人體溫還要高點的體溫。

“那你提著，還是我提著？”她說著看了他手裏的燈一眼，眼露狡黠。

齊霽春風一笑，那一笑是真的驚艷，“我們一起。”

說著，他把那盞燈放在她攤開的手掌裏。他小心的將她的手指一根根蜷起來，將花燈的如意桿握住。他清瘦的手覆在其上，接過了她的力道，將那燈挑在手上。

街道兩邊都很熱鬧，甚至有那麽幾分過節的氣氛。明苑整個人都靠在齊霽的身上，齊霽很樂意的接納了她所有的重量。

“先生！”遠處幾個孩子喊起來。

明苑應聲看去，見著幾個眼熟的小孩往這裏跑過來。

那幾個小孩都是齊霽教著讀書認字的，齊霽並沒有說要收學生，但他教了這幾個孩子，這幾個孩子也都規規矩矩的叫齊霽一聲先生。

這年頭讀書認字對於平常人家來說，都是奢侈事，那些孩子的爹娘多是大字不識一個，有一個人願意教自家孩子認字，簡直無異於再生父母。

“先生，師娘！”那些小孩子光著腳一路跑過來，跑到齊霽和明苑的跟前一頭剎住，對著齊霽和明苑就笑。

這些孩子都是農家的孩子，生的黑黝黝的一個個，手裏抓著自家裏種的苞谷之類的東西。

“先生在這裏，終於叫我們找到了。”領頭的那個孩子笑得滿臉憨厚。

明苑看著有些好奇，“怎麽，你們找他有事？”

那孩子點頭，“我娘讓我把這個給先生，說先生平日裏找不著，趁著今天先生在，正好把這個給先生送來，我娘說了，都是自家地裏長出的東西，還望先生不要嫌棄。”

說著兩手把那幾只苞谷給齊霽送過去。

齊霽看了一眼，“我用不著，你們自己找個地方烤了吃吧。”

那孩子一喜，“真的？”

齊霽點頭，“真的，去吧。免得你們在我這裏，時不時肚子叫。快去吧。”

那幾個猴崽子見著齊霽不像是說客氣話的樣子，高高興興的沖齊霽道謝，一溜煙的跑了。

“跑得還真快。”明苑在齊霽身邊看著那幾個小崽子一溜煙的跑了。

“他們都是窮苦家的孩子，平常也沒怎麽吃飽，估計今天也是一樣。”齊霽說著低頭下來，正好對上明苑擡起的眼睛。

“既然如此，就給他們好好填填肚子。你這個先生啊，做的是越來越有人情味了。”

她說著整個往齊霽身上一靠，“我喜歡。”

齊霽將這三個字放在嘴裏咀嚼了一遍，似乎品嘗出了一股纏綿甜蜜的味道，他笑了。

“你喜歡我這樣？”他輕聲在她耳邊問。

齊霽湊近了，說話時候呼出的熱氣就一股腦的往她耳朵上鉆。明苑被吹的癢癢的。

她忍不住笑了，卻還是沒有躲開他的意思。

齊霽眼裏柔波蕩漾，望著她笑語盈盈，終於還是按捺不住，低頭下來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下。

嘴唇柔軟的觸感停留在臉頰上不去，她楞了下。明苑沒想到齊霽竟然還真的這麽膽子大。

“你，你……”明苑一手捂住剛才齊霽親過的地方，舌頭都要打了結。

大庭廣眾之下，齊霽成長的速度可真是不得了。

齊霽看著她捂著臉呆呆的望著他，那副吃驚都了極點，完全呆住的樣子讓他笑了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我什麽？”齊霽含笑問，“我早已經拜過天地，是夫妻了。我什麽？”

“你怎麽……這麽多人啊！”明苑說著捂住臉，小心的左右偷瞄，結果發現四周的人來來往往，完全沒有往他們這邊看。

明苑不由得大吃一驚，這裏小鎮算不上什麽民風開放，怎麽現在這些人好像沒見著他們似得。

她不由得多看了齊霽一眼，齊霽並不是個不在乎被人看見親熱的人，相反他占有欲極強，哪怕她的一絲一毫親密，他都想要牢牢占住，不想給人看到一絲半點。

齊霽站在那裏，笑吟吟的看著她，沒有絲毫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。

明苑伸手一下推出去，手掌似乎推到了什麽無形的墻，面前泛起了一層水波。

“你！”

難怪這麽有恃無恐，原來是早就下了結界。

明苑咬了咬唇，齊霽似乎看她真的氣得厲害，又有些慌了手腳，然而他正要打算給她解釋的時候，明苑突然撲了過來。她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道讓他下意識把手往旁邊一放，別讓手裏的燈戳著了她。

明苑一把抱上來，勾住他的脖子，重重的吻在他的唇上。

柔軟到了極致，瞬間親了上來，唇上漫開的觸感，讓他瞬間如墜仙境。

明苑毫無顧忌的掃蕩一空，看著他眼裏水光瀲灩，氣喘微微。

明苑心滿意足，格外有種詭異的征服感。

心裏這麽想著，抱著他脖子的手也松了幾分，得意之下，差點沒有抱住，差點掉下來。

齊霽一手把她給抱住了，略帶責備的問，“怎麽這麽不小心？”

明苑抱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，笑的肆無忌憚。她向來不走那些溫柔小意的路子，想要什麽，自己只管伸手去拿，絕對不會等著人給。

“你剛才還嚇我呢，怎麽不準我嚇你了？”明苑抱著他得意洋洋，她又覺得不夠，在他的唇上咬了下，留出一個輕微的牙印。

齊霽抱著她，讓她穩穩當當靠在自己的懷裏。

他眉開眼笑，臉上沒有一點被她嚇到的模樣。

明苑戳了戳外面的那一層結界，“撤了吧。”

齊霽有些疑惑的看她，明苑笑，“只有撤了結界，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，我有多愛你啊。”

她覺得自己看上去像個紈絝子弟，調戲齊霽這樣的良家婦男。只見著這良家男子兩眼脈脈春波，唇邊含笑，他身姿極好，松姿竹韻。

這樣的男人，看在眼裏，就恨不得折了他的腰，把他給推倒。令他失了理智，露出點格外不同尋常的神情。

她話語落下，原本圍繞在周身的那道水波消失的幹幹凈凈。

明苑一把握住他的手，帶著齊霽在人群裏跑起來。四周人聲嘈雜，可嘈雜裏又夾雜著一股生機勃勃的熱鬧，那股生機順著那些嘈雜的聲響一股腦的全都往心底裏鉆。

瞬間齊霽感覺自己似乎全身沐浴在陽光下，有暖洋洋的暖意在周身游走，這麽多年，除卻和她成親的那天，他從來沒有這麽高興過。

明苑帶著齊霽，和這世上所有的小夫妻一樣，她帶著他去看那些看起來似乎有些新鮮東西的小攤子，然後又吃了一兩碗餛飩。

餛飩差不都都是素餡的，只有那麽點肉，還是肥肉。不對明苑的胃口，所以她把一大半的都給了齊霽。

其實這樣的日子也不錯，明苑的腦子裏冒出這個想法。

沒有那些你死我活的，還有什麽殺人奪寶，就這樣和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在一起，也是很不錯。

齊霽牽著她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裏走著。

玩到大半宿，街上的人都漸漸散去，齊霽挑著手裏的如意桿，一手攬住她的肩，帶著她往回走。

明苑被他一手攬著，看著天上的星宿，打了個哈欠。

“累了？”齊霽輕聲問。

她笑著說了一聲是啊，然後又往他的身上蹭了蹭，“我累了，你背我。”

這話說得撒嬌的很，他把手裏的金魚燈給她，把她給背了起來。她趴在他的背上手裏挑著那根如意桿。

今日的月色很好，月光融融。如同薄紗罩面。

她挑著那盞燈，在他的背上吃吃笑起來。

齊霽背著她，夜風徐徐，帶來一陣涼意。可她身上暖的有些過分，如同陽光不停的暖著他。

她趴在他的背上，如同承擔起了他所有的希望。

到了如今，他已經不在乎她從何處來，只要她能像現在這樣，陪著他就好。

他們如同互生的枝蔓，互相纏繞，互相滋養，不管過去多少風雨。他們總算是在一起了。

“我想……”明苑抱著他的脖子，手上挑著那根這如意桿。在他耳邊輕輕開口說話。

齊霽聽到她開口，下意識回頭過去。

“苑苑你想要什麽？”

“我想我真的喜歡上你了。”明苑抱住他的脖子咬著他耳朵道。

這話她和齊霽說了好多次，她說過喜歡他，說過愛他。說那些話的時候，也不算完全騙他，只是說那些話的時候，她的心裏更多的是雜念。齊霽什麽時候能不發瘋，什麽時候能給她正常一點。

現在說這話，她除卻一片純粹的喜歡之外，再也沒有別的。

純粹的，沒有半點其他的想法。

她說這話只是因為她喜歡他，而不是因為別的，不可言說的目的。

明苑好久都沒有聽到齊霽的回應，她以為齊霽是聽她說這話說的太多，導致都沒有感覺了。

雖然有些失望，但也不是無法接受。她早過了為了一句我愛你就和男友吵得雞飛狗跳的歲數。

齊霽對她到底怎麽樣，她心裏清楚，也就是她喜歡嘴上說的漂亮，一如欺騙純情姑娘的渣男。

她正打算說點別的的時候，感覺到齊霽的軀體略有些輕顫，那細微的顫抖，如果她不在他的背上的話，恐怕是真的絲毫都感受不到。

他細微的顫抖著，隨即她的手臂洇上了一層帶著稍許暖意的濕意。

明苑有些發懵，竟然是哭了？

她正要詢問，卻聽到齊霽開口，“真的嗎？”

齊霽察覺出她說這兩句話時候的細微不同。

明苑將頭埋在他的脖頸裏，輕輕的嗯了聲。

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們回到了隱居的園子裏。

月色正好，她從齊霽的背上下來，齊霽的手捂住她的臉，就連他的呼吸裏都帶著一股泛著幸福的顫抖。

她站在那裏，躲也不躲，任由他的手指在她的眉眼上輕輕撫動。

月光溫柔的籠罩在他的眉眼上，四周暗香浮動，她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心跳如同鼓躁。

“你願意一直陪著我嗎？”齊霽問。

明苑張了張嘴，卻有些說不出來。最後點了點頭。

他笑起來，如同多年夙願終於實現，月光照入他的眼睛，完全映照出是她的模樣。

齊霽輕輕攬住了她的肩，去親吻她的嘴唇。兩唇相觸的那瞬間，明苑眼前一黑，瞬間感覺五識消弭，什麽都不存在了。

混沌的意識裏，突然傳來了系統那久違的，毫無起伏情感的電子音：“任務完成。”

電子音又頓了頓，“恭喜你，可以回家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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